查无此人

徘徊人间

【与林书24H/3:00】引灵

#摆渡人设定

#架空,ooc属我

# 老林生日快乐


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医院走廊,林敬言提着黑色皮包跨进了宽大的电梯中,电梯里的移动担架上躺着个身负重伤的年轻人,那人白色T袖被血染透了,头上简单包扎的绷带也洇出暗红血色,林敬言看了眼腕上的手表,又侧过头望向担架上的人,那人的目光已经涣散,眼神略显呆滞,林敬言皱眉长叹口气:“还好没迟到。”

 

 

抢救室门口,年轻人的家属坐立不安,一个中年女人更显焦躁,她拉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,小姑娘低垂着头,月白色的裙子蹭了半边灰,两个小辫儿松松的搭在肩膀上,眼泪啪嗒啪嗒得往下掉,断了线的泪珠子落在乳白色的瓷砖地板上,和那消毒水融成了一个味道,刺鼻的厉害。

 

 

林敬言倚在重症监护室门口,他知道年轻人是活不成了,医院为了给家属些安慰,总会将病人先转来这里,再按部就班的宣布死亡,生命就是这么脆弱,死神的指尖轻微颤动一下,一个鲜活的生命便会陨落,很不幸运,林敬言的老板便是这位死神大人,更讽刺的是,林敬言从未见过他。自他有意识起便是引灵人,不生不死,带领亡魂穿过阴险之地,注入永生之湖。这世上引灵人众多,等级分明,甲级的前辈才有机会接受老板指令,其他引灵人便是蜂巢中的工蜂,只管工作就行。

 

 

不出他所料,年轻人赤裸着被推进重症监护室,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,半晌,一个高瘦健壮的青年从重症监护室推门而出,林敬言正起身形向他走去,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,年轻人扭头向他看,林敬言不紧不慢地从皮包里掏出文件夹,翻了两页,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滑动片刻,顿在一处便停止不前,他抬头对上年轻人的目光,一本正经地开口:“方锐,庚子年肆月初七辰时死于车祸。”

 

 

方锐盯着林敬言骨节分明的手指,侧过身瞅了瞅文件上的内容,其他地方像鬼画符,他确实没看出什么名堂,倒是自己的死亡日期标注的还挺清楚:“我刚在电梯里看见的是你吧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扬起嘴角,微微一笑:“没错,是我。”

 

 

方锐若有所思,回身看了眼重症监护室的玻璃,突然来了句:“我去,原来人死了真的没有影子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干这行几百年,渡灵少说上万只,得知自己死讯后,有的人怒不可遏企图报仇雪恨,有的人泣不成声感叹命运多舛,不过更多的人是恐惧,接着便同行尸走肉般被他领走,方锐这反应倒是头一次遇见。他合上文件夹,指着不远处方锐的家人:“打个招呼吧,我们要上路了。”

 

 

 

方锐缓缓走过去,伸手想去安抚小女孩,他的手却触不到小女孩颤抖的肩膀,一个重心不稳,整个人穿透了她的身体,方锐诧异地看向林敬言,林敬言轻撑镜框:“他们看不到我们,也听不到,你现在是灵体,用你们的话说,就是鬼魂。”

 

 

方锐撇撇嘴,冲家人挥手告别,转身对林敬言说:“我们去天堂还是地狱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拎上公文包,摇摇头说:“都不是。”

 

 

“你不是黑白无常吗?”方锐试探性的抓住林敬言的胳膊,掌心确确实实触到了他的袖子,刺骨的凉意从指尖蔓延开:“还是牛头马面?”

 

 

“我是引灵人。”他拍掉方锐的手,展了展被抓皱的袖口,“你只需要跟我走就好,路上我会回答你的问题。”

 

 


林敬言示意方锐跟上自己,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电梯口,方锐轻啧一声:“黑哥,你们也坐电梯吗?”

 

 

林敬言瞥他一眼:“我姓林,如果你不想坐电梯,旁边有楼梯。”

 

 

方锐狡黠一笑:“别啊,林哥,我以为你们都是飞檐走壁,腾云驾雾的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寻思这方锐怎么有点没心没肺,刚刚才被宣告死亡,现在竟然和自己调侃起来,他耐着性子回了句:“我们用走的。”

 

 

“我们要走去地府报道吗?”

 

 

“走去永生之湖。”

 

 

“然后我就投胎转世?”

 

 

“然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。”

 

 

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了,里面站着两个人,一个和林敬言一样西装革履,另一个面如死灰,林敬言冲穿西装的打声招呼,寒暄两句,电梯转眼就到了一层,走出银色的滑动门,眼前是一条长走廊,奇怪的是刚电梯里同行的二人不见了踪迹,方锐四下张望着:“林哥,他们呢?”

 

 

“走他们的路去了。”

 

 

“刚那个人是你同事?”

 

 

“嗯。”

 

 

“那另外一个呢,感觉他阴气沉沉的。”

 

 

“和你一样。”林敬言说完,迈着步子走进了长廊。

 

 

方锐小跑两步追上去:“他哪儿和我一样?”

 

 

他这刚踏入一步,周围景色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,长廊的灰白色墙壁出现道道裂痕,缝隙沿着墙体蔓延开,墙面瞬间被分成千百个碎片,碎片扭动着开始剥落,方锐意识到这个走廊在解体。发愣的功夫林敬言已走出几米远,方锐迈起步子追了过去,眼看着要追上林敬言,他却突然听到咔嚓一声,整个人腾空而起,接着又是几声脆响,墙体好像一面巨大的镜子,裂成数以万计的碎片,方锐夹杂在碎片中,他发现碎片上倒映着自己的过往,小时候的打闹,毕业旅行的风景,以及车祸瞬间,甚至还有出生时的第一次啼哭,方锐的眼眶红了,他刚走的潇洒,不愿看到亲人为自己痛苦,然而现在往事却历历在目。碎片凝成一股水流,绕过他飘向远方,刺目的光折射过来,方锐闭上眼睛,泪水顺着眼角悄然滑落。

 

 

“方锐,醒醒。”林敬言摇晃着方锐的肩膀,把他从昏睡中唤醒。

 

 

方锐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平原之上,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云,许是刚掉了几滴生理盐水的缘故,他的眼睛有些干涩,他闭上眼适应片刻,这才问道:“林哥,刚刚的走廊?”

 

 

林敬言搀着他站起来,“是你的往生,现在你所有的故事都融进风里了。”

 

 

方锐抻了个腰,活动两下脖子:“那这儿是哪里?”

 

 

“你的阴险之地。”

 

 

方锐环顾四周,草原虽空旷寂寥,但也是天朗气清,他挑起眉梢:“林哥,这儿阴险?”

 

 

“每个人的阴险之地都不一样,多数人情况不容乐观。”林敬言指着西边的山头,“我们明天晚上之前,要走到那里。”

 

 

二人匆匆启程赶往西山,方锐在路边顺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,看起来有些痞气,“林哥,其他人的阴险之地什么样子。”

 

 

“有熔岩,有深渊,最常见的就是无止境的黑夜。”

 

 

方锐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,接着问:“林哥,那我这是什么情况?”

 

 

林敬言其实也说不出所以然,他的前辈倒是提起过,阴险之地是根据人内心境遇和前生过往形成的,死亡原因和潜在思维也具有导向作用,或许方锐真的与众不同吧,一般人的灵体也就像电梯里那样阴沉刻板,像方锐这样生龙活虎的,他也是第一次见,林敬言拍了拍方锐的肩,一脸沉痛:“可能因为你心智发育不完全吧。”

 

 

方锐卷起舌尖把狗尾巴草吐在一旁:“我呸,林哥,我可是新时代的有为青年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笑而不语,二人就这样一路调侃着走到了山脚,天色渐渐暗下,晚霞给山脊镀上一层薄金,山下不知为何出现一个木屋,林敬言摆摆手让方锐进去,方锐一脸狐疑:“林哥,我是不是以后就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了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哭笑不得:“明天带你去永生之湖,晚上不安全。”

 

 

“草原有狼?”

 

 

“有鬼。”

 

 

方锐嗤得笑出声:“我们不就是鬼吗?”

 

 

“孤魂野鬼,他们是没到达永生之湖的灵魂,最后只能留下怨念,诱惑其他灵体。”天色彻底暗下,这里的夜晚没有月亮与星辰,原野一片漆黑,林敬言点燃墙角壁炉,屋内蒙上一层暖意。

 

 

方锐打量了一圈屋子,破旧的原木桌椅,老式的麻布沙发,竟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,他想起儿时外祖父母的老房子,好像也是这样的摆设,“林哥,这木屋怎么会是我家老房子?”

 

 

“这儿是你记忆中最安全的地方映射出来的。”林敬言将公文包挂在一旁木架上,转身坐上勾着金边的墨绿色沙发,久积的灰尘被他的动作扬起,方锐呛得打了几个喷嚏,林敬言倒是不以为意,灰尘竟也没有沾上他的西装。

 

 

“林哥,你怎么连灰也能防。”

 

 

“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安全屋,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,都不是实体。”

 

 

方锐没有追问,他怕林敬言又说些专业术语,索性坐在林敬言身旁,倚着沙发后背,还是小时候的感觉:“林哥,我特喜欢老房子,小时候夏天和几个朋友绕着街道骑自行车,疯跑瞎闹整的一身臭汗,回到家,老房子里凉快的不得了,空调也不用开,过堂风吹进领子里,汗就都被带跑了,往这沙发上一坐,再来根老冰棍,那叫一个美滋滋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静静听着,他很久没有和人聊天了,引灵人渡千万亡灵,万千故事却无人可说,只有年终汇报时才能和朋友聚聚,可大家都是引灵人,话题无非就绕着阴险之地,百年间皆是如此,林敬言听着方锐眉飞色舞的讲童年,他有点希望以后这样的灵体能多两个,百年一遇也太难得。方锐讲到自己上小学便戛然而止,他仰头盯着天花板,沉着声音说:“林哥,你们引灵人是怎么分配亡魂的,我外婆也是你渡的吗?”

 

 

 

屋内陷入一片沉寂,壁炉里木柴燃烧灼裂的脆响听得分明,林敬言呼出一口浊气:“不知道。”

 

 

方锐撑着头看向林敬言,林敬言神态依旧,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,镜片被火光染成了暖橘色,“那你小时候呢,也有过这样一个老房子吗?”

 

 

“不记得了。”

 

 

“你做了多久引灵人?”

 

 

“也忘了。”

 

 

方锐有点难以置信,他坐正了身子:“林哥,那你记得什么?”

 

 

“后天我生日。”林敬言西装笔挺地坐着,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几个字。

 

 

“只记得生日?”

 

 

“只记得生日。”林敬言神色染上些许落寞,屋内虽然昏暗,方锐却捕捉到了他情绪的转折。

 

 

“林哥,没事儿,我故事都给你,反正我留着也带不去下辈子。”说着,他拽住林敬言的胳膊,拉着他也靠在沙发后背上,“我没说错吧,这沙发倍儿舒服。”

 

 

屋外狂风怒号,木屋的门仿佛随时要被撕碎,玻璃窗发出刺耳的悲鸣,怨灵们蠢蠢欲动,方锐探头向外张望着:“我去,还真有鬼。”

 

 

“都是怨念,说起来也是我们失职,没把他们引渡。”

 

 

“他们长什么样子?”

 

 

“你好奇的话,可以出去看看。”

 

 

“我要是出去被他们掳走,你就又失职了。”方锐向后缩了缩,“为了你的业绩,我还是算了吧。”

 

 

“他们会幻化成你最喜欢的东西引诱你。”林敬言又恢复了原来的坐姿,一只胳膊担在沙发扶手上,“你后悔吗?”

 

 

 

方锐被问的一楞:“什么?”

 

 

“救了那个女孩。”

 

 

“不会,如果没救她,我也不会遇见你,不会知道原来人死了要去一个湖。”方锐爽朗地笑了,林敬言不自觉也笑了。

 

 

长夜漫漫,屋外鬼魅不宁,屋内炉火正明,也许是走马灯的缘故,记忆的木匣被打开,尘封的故事重见天日,方锐兴致勃勃讲着,林敬言安静听着,方锐讲完了,林敬言就给他说自己引灵渡灵的故事,二人一夜未眠。

 

 

第二天清晨天刚放亮,二人便启程赶往永生之湖,山崖险峻,几处陡峭的地方方锐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,还好林敬言拽住了他的胳膊,方锐感叹:“这掉下去得摔死。”

 

 

林敬言补充道:“你已经是死人,不会再死一次。”

 

 

“那掉下去会怎么样?”

 

 

“重新来过,浪费时间。”

 

 

傍晚二人终于来到山顶,方锐这往下一看,前面还是崇山峻岭,他长叹口气,不可思议地望向林敬言:“林哥,还要爬这么多吗?”

 

 

林敬言点点头:“是啊。”

 

 

“不要啊,你们这是虐待亡魂,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引渡失败了。”方锐一屁股坐在地上,说什么也不肯起来。

 

 

“灵体不会饿,不会困,不会累,不会死,经不住诱惑的灵体才会沦为怨魂。”林敬言也盘腿坐了下来,“今晚我们在这儿等到子时。”

 

 

“在这儿?”方锐满脸愁容,“林哥,你是要把我直接祭献给他们吗?”

 

 

“是啊,既然你走不动了,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。”林敬言无奈叹口气。

 

 

“我走,我走还不行吗?”

 

 

这回轮到林敬言坐着不动了:“你意志已经不坚定了,准备一下当怨灵的大餐吧。”

 

 

方锐哭笑不得,好说歹说林敬言还是一动不动,二人只好在山顶僵持着,日落西山,玉轮高挂,星辰高低错落着铺满天际,林敬言看了眼手表,“到点了。”

 

 

他示意方锐跟上自己,二人又来到山崖边,原本连绵起伏的山脉不见踪迹,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明净的湖水,水面好似银镜,映出璀璨星河,方锐激动地拉住林敬言的胳膊,原地蹦跶了两下:“林哥,永生之湖!”

 

 

林敬言温尔一笑,点了点头,“我们到了。”

 

 

“林哥,我怎么过去?”

 

 

“从这儿跳下去。”

 

 

“从这儿,这么高?”

 

 

“现在犯恐高症,来不及了。”

 

 

“林哥,你没骗我吧?”

 

 

“你还不走,是真想当大餐?”

 

 

方锐没有继续追问,而是转身给了林敬言一个拥抱,他深吸口气背对着悬崖一跃而下,山间的清风划过他的耳畔,撩动着他洁白的T袖,和小时候巷院间的闯堂风一样温柔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高声喊道:“林哥!生日快乐!”声音回荡于山崖之间,穿破云霄留于星辰。

 

 

百年间,林敬言如冰似雪,方锐的拥抱却送给他一颗火种,冰雪燃尽,烧出一个春天。林敬言望着方锐渐渐向下坠去,亦或是向上升去,他要融进星河之中,开启新的生命之旅。

 

 

 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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